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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9章 不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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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这样勤快的懒人还真是少见啊。”

张芷晴无奈的说道:“他真的是个懒人。没有在谦虚。”

“不用你来补充说明。”黄粱面无表情的瞪了一眼,对吴紫问道,“吴小姐,这几天你有那种感受吗?”

“啊...这个...”吴紫摇了摇头,“这几天我一直没有出门待在家中。”

“嗯,也好,再忍耐一段时间吧。”

“十几年都过去了,您放心好了。”

黄粱点了下头。聊了些无关轻重的话题后,这场临时决定的视频通话草草结束。把平板电脑放在一旁,躺在床上的黄粱枕着双臂,眼神茫然的注视着天花板。即便放在说的轻描淡写,但是黄粱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去继续调查。

32路公交车经过的路线在四十年后的今天早已不复存在。这趟公交车仍旧在运行中。但行驶的路线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不光是公交车路线,那些城区也早已不复往日的模样。在平房的废墟上拔地而起的是一栋栋高楼大厦。

很遗憾,津门市并不是无人问津的四线城市,即便过去了几十年仍是一成不变。虽然他赶不上京阳市的日新月异,但是也相去不远。

第二天黄粱起了个大早,沿着从市立图馆查到的四十多年前的32路公交车的行驶路线进行实地走访。果然,一条条街道完全变了模样,大部分还保留着曾经的名字,但也只剩下名字了。

开着租来的车辆沿着公交车的行驶路线前行。由于道路的改变,这一点其实很难做到,有些小区是开放式的,黄粱能从中穿过。一旦遇到封闭式的小区,他就只能绕路走了,无形中增加了很多的不便。

索性四十多年前的津门市和如今

相比小了不止一倍,当年城区的面积只有当今的四分之一不到。实地走了一圈下来,黄粱发现32路公交车辐射的面积没有他预估的大。

不过也差不了太多,仍旧是单靠他一双腿无法走完的区域。索性他开着车,还有着车载导航的帮助。

转了一圈之后,黄粱思来想去,调转车头向着一个相对熟悉的地点驶去:市立图馆。这次他没有用上一下午的时间,从进去到出来,前后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毕竟这次来黄粱有着明确的目的,不像上次那样,只是来碰碰运气。

黄粱调查了四十多年前32路公家车行驶路线上的所有派出所和分局的信息。这些信息并不难查,都是公开的记录,只不过很少有人来询问。也难免图馆的工作人员用诧异的眼神注视着黄粱。

符合条件的派出所的数量在12个,与黄粱的预期差不多。能够让一个年幼的孩子记住,说明这趟公交车他时常乘坐。那时候的公交车上的售票员阿姨总是会在报站的时候喊出几路公交车的名字,陈楚华时常听到,也就烙印在了脑海里。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黄粱一一查询这十二个派出所的如今的情况。其中的十个如今仍然存在,管辖的辖区也没有太大的改变,另外两个则是由于城区的变化而合并。总之大体上都还存在,只不过有的换了名字,有些换了辖区。

注视着记录在笔记本上的一串串地址,黄粱不禁有些头疼。他下意识的看向客房角落中的行李箱,心想着两双备用的鞋应该够穿...

调查就是这样,没什么捷径。黄粱可以打电话去询问,但是这种师出无名的请求还是面谈比较后。那可是将近四

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了,黄粱从一开始就抱着会见到知情人的想法,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说服派出所的值班人员,让他翻一翻那些尘封了几十年的老旧档案。

只要事情发生过,就一定会找到相关记录和档案。对这一点黄粱从来没有过怀疑。尤其是自己的前辈们的热诚之心。在四十年前,人们都比较单纯,虽然物质生活远远赶不上如今,但那是个没有‘抑郁症’、没有‘娱乐至死’的时代,人们过的更简单,获取到快乐也更简单。

有时候需要打上几个电话,证明一下身份;有时候只需要出示‘外聘顾问’的证件;无论哪种情况,黄粱最终都能得到允许,去翻看堆放了将近四十年的老旧档案。

翻看着一页页泛黄的纸张,黄粱再一次意识到科技的进步和人类的犯罪率毫无关联,它只是将犯罪的成本提高或是降低,但是罪恶从人类诞生之初、直到今天都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手段变了,但内核还是那样。

毫无乐趣可言,也谈不上厌恶。虽然表达的方式不同,语句语法也有些陌生,但是这些模糊的字所表达的含义黄粱太过熟悉了。仿佛是在回首一份工作日志一般,这些卷脚的陈旧资料中没什么能够让他感到惊奇。

人就是人,四十年前的罪犯和今天的罪犯有任何区别吗?至少在黄粱来看没有。一样的愚蠢,一样的可恨,或许有一部分令人感到可惜可悲的人,但大部分的罪犯都是又蠢又狠,令人不禁怀疑造物主真的对这颗星球、对自己最伟大的造物人类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怜爱吗?

答案是否定的。不然的话,你又如何解释这种又蠢又狠的同类为何会存在于世呢?

在档案中

看到的一则案件信息勾起了黄粱的回忆。这个人因为没有借到醋就杀害了邻居一家。

听起来太可笑了,但这就是事实。

这起案件和黄粱知晓的一起案件惊人的相似。那是一个他认识的人,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也见过几面,但仅此而已。这人因为赌钱输光了身上的钱,就想到要抢劫出租车司机。

这人是个没脑子的行动派,拿了把菜刀,他捅死了一名出租车司机,而取得的收获只是两百多块的零钱罢了。最令人感到气愤的是,他还认识这名出租车司机,两人谈不上朋友,但做过一段时间的邻居。

就两百块,一条人命。

男人被捕入狱后,他的家人的态度十分明确,要钱没有,要命给你,这人就当没存在过。受害人家属的态度也非常明确,不要钱,就要你的命。

这人最终没能站在法庭的被告席上,他在拘留所中自杀了。

仿佛是在看一部过时了的犯罪史一般,泛黄的纸张上记录的只是一行行言简意赅的字罢了。但是在这些干巴巴的记录后,是一个又一个被犯罪毁掉的家庭。被害人的家庭,罪犯的家庭,所有或主动或被动牵扯其中的人。

被害人的家人值得同情吗?当然,他们必须直面从天而降的无妄之灾。罪犯的家人值得同情吗?有些不值得同情,完全不值得。但是有些太值得同情了,因为连他们自己都不会同情自己。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逐渐在黄粱的身体内积累,一点点的,有条不紊的淤积到他的咽喉处,让他无法通畅的呼吸。他不禁感到一丝庆幸,庆幸自己不需要把这间储贮藏间中所有的老旧档都看一遍,甚至他不需要翻看一整年的记录。

他清楚的知道

四岁的陈楚华被人发现在福利院门口的日期。

每进入一间贮藏室,黄粱就会把这一日期后几个月的档案记录从纸盒中翻找出来。他只需要忍耐灰尘就够了。如果让一个对灰尘过敏的人干这份工作,他很可能会把自己弄死。或是治愈过敏。谁知道呢。

度过了难熬的第一天后,黄粱长了记性。第二天继续工作之前,他买了一个两升装的保温杯——花了他两百块,这让他的心情更加阴郁——去奶茶店把保温杯灌满,走进了狭小的驻藏间。

甜食会带给人幸福感。虽然往往伴随着对疯胖的恐惧,但是对于黄粱而言,后者不在考虑的范围内,前者才是他所急需的力量。

黄粱当然喜欢喝奶茶。这东西有人会不喜欢喝吗?或许标榜自己是成熟男人、是硬汉的人会本能的厌恶它吧。

不过幸好黄粱不是硬汉,也不打算成熟。如果他是个成熟的男人,他此刻就不会坐在厚厚的件摞上,和放置了将近四十年、薄的像是蝉翼一般的旧纸张大眼瞪小眼的对峙着。

成熟的男人会优雅的接受自己的失败,买上一张返回京阳市的一等座车票,注视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惨淡风景。或许会在电话中告诉委托人这一切都是个误会,您的感受只是一时的神经错乱而已,就像是每个人都逃不过的更年期一般,无论你是否喜欢,它都会找上门来。

黄粱并不成熟,甚至抗拒成熟。成熟意味着某种程度的妥协,意味着向现实低下头。这没什么不对的,无关乎高尚与否,只是个人选择罢了。

就像是那条聪明的很,却装出一副憨憨模样的金毛犬豆眼一般,黄粱选择不成熟,选择成为一条咬住骨头不放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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