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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9章 压力与倾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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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黄粱手中名单上的人全都是成年男性,但和黄粱面对面交谈的人可不一定是本人。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家人。

无论是本人还是家人,只要是这些人打开房门,听完黄粱的说辞后把他让进屋内,所问的问题基本上大同小异。无非是黄粱对刘畅之死的看法已经他们对刘畅之死的看法。

黄粱通常没什么看法,而这些人的看法就千奇百怪了。

大致上可以分为两类:信与不信。

不信的一方认为李林平是在放屁。黄粱对这些人中的一位地中海发型的老大妈——可能是屋内供暖太好的缘故,这位大妈和黄粱说着说着话就把头套摘掉了,露出了一块病恹恹的粉色头皮——记忆犹新。

这位不拘小格的大妈是这样说的:“李立平——黄粱没有纠正她记错名字的小错误——那个没长P眼的蔫王八能放出什么好屁来?人肯定就是他杀的!老鳖犊子,就TM知道给别人添麻烦。”

黄粱老老实实的听这位更年期还没过去的大妈唠叨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她儿子下班回家,黄粱才算得到解脱。至于这位黄粱真正想要对话的‘儿子’,黄粱只用了两句话就意识到此人不可能是杀害刘畅的凶手。

没什么,就是感觉不对。

信的一方中也有让黄粱印象深刻的人存在。

相对比不信李林平的人,相信他所言非虚的人明显要更多一些。可能是大家都抱着相同的看法吧,即然他都已经承认十四起凶杀案是自己所为,为什么单单要否认另外一桩呢?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然黄粱看不出李林平有任何悔过的迹象——这句话深入人心,一个垂垂老矣的将死之人躺在病榻上,告诉你自己就是曾让半个京阳市

胆寒的‘月牙杀人狂’,即便你清楚这的确是事实,但是震撼之情远比恐惧要更加强烈。如果李林平是一副凶残的、像是吃生肉的莽汉,或许人们会少一分娱乐、多一分恐惧吧。

的确有一些人会提出一些类似‘阴谋论’的看法,但黄粱心中很清楚,凶手另有其人,而这一点几乎是他手中唯一的武器。

虽然谈不上火眼金睛,但是在判断一个人是否在说谎这一点上,黄粱还算是略有心得。他会在与人对话的过程中观察对方对‘刘畅之死’这件事的言论和反应,一旦脸上的表情和身体的细微动作与此人口中宣称的言论不相符,就会立刻引起黄粱的高度注意。

他在寻找一个企图说谎的人。

或是在寻找一个想要倾诉的人。

黄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寻找些什么。对于他自己而言,这是一段漫长的、几乎看不见任何希望的徒劳之旅。

很多人会欢迎黄粱的登门,其中以独居的男性居多。或许是黄粱就长着一张写满故事的脸,所以这些无事可做的男人们才会乐意与黄粱共饮一杯。大部人情况下都是啤酒,也有些人钟情于白酒,红酒的情况就不多了。

黄粱也愿意和这些孤寂的男人们喝一杯。

走访的人越多,黄粱越发的坚信人对‘倾诉’这一动作本身有着极其强烈的渴求,而且这份渴求是自身无法否定的存在。你可以选择忽视它,但它一直都在那里,不会因为你不去看它就默默走开。这一点在独居男人的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黄粱几乎不需要问什么,他只需要开个头,剩下的就是做一名倾听者。这样就足够了。

四五十岁仍孑然一身的独居男人各有各的不同,有些人的家干净整洁

,明显能看出单身只是他们的一种选择。或许是受够了婚姻的束缚,或许只是单纯的享受孤独的乐趣,这些人活的很有尊严,家里布置的都非常有格调。

他们中的几乎所有人都拥有一种或是多种爱好——虽然在黄粱看来,工作赚钱并不算是纯粹的爱好。有些人爱好看,这一点和黄粱不谋而合;有些人沉浸在游戏这项第九艺术的世界中,体验着别样的冒险和人生;有些人钟情于花花草草,和他们比较类似的是那些爱好拼装模型的家伙们,这些人都是能工巧匠,至少以黄粱的眼光来看是这样。

收集邮票——这更像是一种投资行为;收集名酒——也差不多;收集全世界各地的明信片或是用一张张照片记录自己的旅程——非常有格调。还有的人会把自己养过的宠物猫的照片挂满整个客厅,以此来纪念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外最爱自己的小生灵们——对于黄粱这个重度脸盲患者而言,全世界的狸花猫几乎都长一个样,除了大小胖瘦外完全分不出区别来。

这些人的存在,让黄粱不会特别恐惧孤独终老的生活。

但另一些人的现状就让黄粱不得不对独居生活生出焦虑的恐惧了。

这些人居住的房子已经不能用‘家’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了,“窝”这个字勉强能够适用。打开防盗门的那一刻,黄粱甚至会被一股酸臭的味道给熏个跟头,这绝对不是开玩笑,他曾在一位体重不下三百斤的男人家中被熏到差点呕吐。虽然这样极端的情况只发生过一次,但是比这程度第几个档次的,黄粱还是经常会碰上的。

这些人大体都有一些共同的特点。

首先是自哀自怨。他们混了大半辈子,什么都没留

下,家人过世后,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个冰冷的世界,他们完全封闭了和他人沟通交流的心,而且实际上就算他们想要认识陌生人,几乎也做不到了。

他们被困在自己的囚笼中,挣扎着双手想要去抓住他们认为的幸福,但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给予,尤其是在至亲骨肉都已经离自己而去的境遇下。

身材臃肿,衣着不整,不注重个人卫生的情况因人而异,如果还有一份需要出门与人接触的工作的话,还能勉强保持‘人’的模样。而那些已经彻底沦为‘家里蹲’的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的混合着烟味和垃圾食品以及汗臭味的混合体味,简直能让患有轻微洁癖的人原地爆炸。

这些人都非常能说。而且话语中时常会夹带着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看法——绝大部分都是负面的悲观言论。

黄粱只能耐心的忍受着来自这些已经完全放弃生活的lser的狂轰滥炸,只为了能够从他们的口中询问几个问题。

不过至少黄粱从中能够收获到一点点启示:永远不要活成一个连自己都厌恶自己的模样。那不叫活着,那只是还没死透。

一连数天,黄粱和名单上的几十个人较劲。他甚至不敢去想那些生活在京阳市之外的男人们。如果要和他们一一见上面的话,难度不亚于完成一次环球旅行。对于黄粱这种不爱出门的宅男而言,这可是一件过于痛苦的折磨了。

与此同时,警方也展开了对发生在十六年前的凶杀案的再次调查。具体负责的人的名字辛雨告诉过黄粱,还把此人的联系方式发了过来,不过黄粱思来想去,始终没有和这人取得联系。

的确没什么好说的。唯有

祝福吧。

每隔几天,黄粱会带上些水果去看看独居的王月霞女士,和她聊一聊刘畅,这让黄粱对于刘畅这名素未谋面的‘委托人’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毫无疑问,刘畅是个性格内向的普通女孩,她不是那种善于表达内心情感的人,也从来不会向父母撒娇、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她懂事听话,但也不会向父母寻求帮助,解决内心的苦闷和忧愁。

当黄粱旁敲侧击,向王月霞询问刘畅的感情经历时,王月霞果然只晓得李峰这一个人。其余的就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调查每天都在进展着,黄粱手上名单上的人名被他一一划掉。有些人的名字上画了两个叉,而有些名字上只画了一个。被黄粱标记过的名字已经超过一半了,这让近期饱受奔波之苦的他感到了一丝欣慰。

被画上一个叉的,代表黄粱和这人面对面的交谈过,但还不能确定此人是否是杀害刘畅的真凶。而被标记上两个叉的,是黄粱确定此人与刘畅之死没有任何嫌疑的人。

让黄粱做出判断的最主要依据还是虚无缥缈的直觉,对此人的第一印象。认真研究的话,他也的确拿不出什么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人不是凶手,或证明这人的确是凶手。

黄粱只明确一件事:即便自己最后真的能找出这个人来,想要通过证据来证明此人就是杀害刘畅的凶手这件事,根本是行不通的。

别说是直接证据了,十六年后的今天连可以指证犯人的间接证据都没有。这样的案子即便是一名刚刚取得律师资格证的菜鸟,都能够轻松的完成无罪辩护。

这名凶手只可能像是李林平一般,基于自己的意愿站出来,才能让这场拖了十六年的悬案划上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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