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2章 车祸

大部分的男人都讨厌逛街这件事。黄粱也不例外，如果不是被张芷晴硬拉着的话，他可能一年到头也不会去商务街上的专卖店中转一次。

衣服是要能穿、舒适就够了，什么牌子款式，对黄粱而言完全不重要。能在家中解决的事情没有必要出门啊，这就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

不过每隔一段时间，黄粱还是会兴致勃勃的走出事务所，去特定的商店中转一转、看一看，原因无他，只因热爱。

店——尤其是旧店——是黄粱的心头宝，如果是新上市的图的话，黄粱通常会先买一份电子版的看一看，如果对内容感兴趣的话，他会按照喜爱程度购买对应价格的实体版，如果只是想看看的话，简装本完全足够了，如果是特别喜欢的话，限量版的精装本无论如何都是要搞到手了。一如张芷晴对限量版球鞋般的执着。

收藏旧是黄粱爱好之一，而且算是最花钱的爱好。如果你让他花一千块钱买双鞋、买件外套的话，他一定比割肉还心疼。但是让他花上千块只为换来一本卷边的旧，黄粱甚至能做梦笑出声来。

每个人的爱好各不相同，不过评判的标准大致一样：花起钱来不心疼，甚至会开心的感觉赚到了，这就是爱好。

淘旧就像是去相亲一样，合不合适、想不想要完全是运气和缘分，每次出门时，不知道会碰上什么好东西的雀跃心情让黄粱欲罢不能。用张芷晴的话来形容就是：一发现没见过的绝版籍，黄粱的眼睛就变成数码的了，比看到没穿衣服的大姑娘都要兴奋。

经过多年的寻找，黄粱心中有几间宝藏二手店。这几间店的老板大致上都有几个共同之处：爱，懂

，脾气秉性异于常人。

简而言之，和黄粱有几分相似之处，他们算是同一类人。

人总是会下意识的去寻找自己的同类，黄粱也不例外，。

在京阳市这座过于庞大金属丛林中，偶然间在某条安静的街道上发现无人问津的二手店，这几乎是黄粱最为开心的时刻。私人经营的店早已经从繁华的大都会中消逝、死亡，残存下来的大多依存于学校而苟延残喘，靠卖教铺资料存活。在黄粱眼中那已经不算是店了，至少不纯粹。

走进狭小阴暗的二手店内，嗅着空气中弥漫的页的墨水味和淡淡霉味，注视着摞得一人多高的泛黄、卷角的老旧图，平静会噙满黄粱的心头，让他暂时忘却人世间的烦恼。就像是接受了一次心灵抚慰一般。是否能够找到珍贵的孤本对黄粱而言并不重要，这一过程中收获的平静才是让他乐此不疲的最大诱因。

春姑娘姗姗来迟，春暖花开比往年迟了不少。许多人翘首以盼能够推掉秋裤，换上轻便的春装。好在，迟到了好久的春姑娘没有羞赧的掩面含笑，她大.大方方的展现笑容，让被寒风裹挟的世界彻底复苏、焕发生机。

这天中午，黄粱吃午饭的时候接到了一条微信信息，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四个字：东西到了。

看到信息后，丢下筷子，黄粱冲进卧室换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换上了一身运动服。他甚至没注意自己穿错了袜子就匆忙跑出了事务所，把一脸困惑表情的金毛犬自己丢在家中。

驱车赶到发信人的家后，直到把那套寻找已久的初版的《海伯利安》拿在手上的时候，黄粱心脏的跳动才勉强降下来。

这套黄粱寻找了很久，和认识的所

有藏人都发了信息，求购这套，终于，在几经波折后，今天她终于拿到了这套破烂的不成样子、一松手就会散架的旧。就像是得到了人生中第一辆自行车的孩子一般，黄粱的心中充满了欢呼雀跃之情。

返回事务所的路上，每当遇到红绿灯的时候，黄粱都会不自觉的把目光投向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那套旧，眼神温柔的像是在注视着深爱的恋人一般。他总是会不小心的看入迷，直到身后的车辆发出刺耳的喇叭声和辱骂声，一脸傻笑的黄粱才会手忙脚乱的启动车子，通过数秒前就以变成绿灯的道路。

就像是喜新厌旧的男人们，黄粱对这套的热情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总会渐渐冷却。但就像谁又能指责滥情的人没有付出过真心呢？至少这一刻的热爱是如此的真挚，这一刻的快乐是如此的难能可贵。

正当黄粱美滋滋的回味着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了对向车道上一辆画着八字行驶的小型货车。那辆车大概在两百米多外，保持高速行驶的状态，不说别的，单单是那辆小型货车的车速就足够令人胆寒了。要知道这可是在市区里，黄粱粗略的计算一下，那辆车至少时速一百公里！

最要命的是那辆小型货车在车道上跳起了华尔兹。

此时刚好是下午刚过一点，道路上的车不多也不少，车辆之间的间隔大概在三四米左右，对于京阳市拥挤的交通而言已经算是不错的路况了，这才给了这辆小型货车闪转腾挪的空间。不过驾车的司机明显有些不满意独舞，那辆小型货车在他的操纵下像是一只愤怒的小蜜蜂一般，向四周无辜的车辆蜇去。黄粱甚至能够听到那些惊慌失措、险之又险

的避开那辆疯车的司机们的咒骂声。

没有任何犹豫，黄粱立刻转动方向盘，把车稳稳的靠边停下。其他许多车主都作出了同样的选择，要么减速、要么直接靠边停车。

可惜的是，并不是所有的车主都有反应的时间。

那辆高速行驶的小型货车毫无征兆的，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一般，撞开中央隔离带，直接来到了对向车道上！

“靠！完了...”

惊呼出声的同时，黄粱已经知道一场惨烈的车祸即将在自己眼前发生。这一撞没有任何的征兆，抱着侥幸心理或是压根没有注意到对向车道异常情况的司机们像是一群肥美的绵阳一般，而那辆失控的小型货车则化身为一头下山的猛虎，张开血盆大口，龇着獠牙冲进了羊群中。

惨烈的车祸在一瞬间发生。

像是游乐园中的碰碰车一般，比私家车大上一个等级的小型货车像是不可阻挡般，撞开了一辆又一辆正常行驶中的无辜车辆，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和行人们的尖叫声交织在一起，谱成了一曲混乱与死亡的交响曲。

这一切就发生在黄粱的眼前，撞飞翻滚的车辆、四散奔逃的人群，一切都像是慢动作一般，如此的清晰、如此的可怕。黄粱愣在原地，仿佛忘记了眨眼睛，呆呆的瞪圆眼睛注视着惨剧的发生。

那辆似乎无坚不摧的失控货车终于定了下来，像是一头耗尽了所有力气的野兽般、吃饱喝足之余打算小憩一会。原本整齐秩序的车道一片狼藉，车辆的残骸和躺倒的人群点缀在车道上，刺耳的尖叫声、哭泣声混杂着车辆发出的喇叭声，像是一块粗粝的碎玻璃，狠狠的剐蹭在黄粱的神经上。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数秒，但却或深或浅的

改变了无数人的人生轨迹。

也包括黄粱自己的。

他下意识的迈步向车祸发生的路段走去，脚步越来越快。置身于车辆残骸中间，黄粱茫然的搜寻着惨烈地狱中的受难者。

黄粱放眼望去，一名身着西装的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左脚上少了皮鞋的影子，身下的血泊在慢慢扩大。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和他一样茫然徘徊着，黄粱刚想走过去，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不知从哪儿冲了过来，一把抱住男孩哇哇的痛苦起来。男孩被妇人的哭泣声吓坏了，稚嫩的眼神无助的看向四周需求帮助。黄粱和他短暂的对视了一秒钟，小男孩挪开眼神看向别处。

这...这究竟怎么了？是世界末日了吗？黄粱的脑海中冒出来荒诞不羁的念头，他完全无法思考，只是在凭借本能行动。

“救、救命...救、救命...”

微弱的呼救声从一辆四轮朝天的黑色轿车中传了出来，被站在附近的黄粱捕捉到了。他立刻凑到损毁严重的车旁，双膝跪地，注视着残破车窗中露出的那张沾满血污的脸。这是一张四四方方的、倒转过来中年男人的脸，男人只能睁开右眼，他的左眼紧紧的闭上，从眼眶中流出的鲜血滑落额头，一滴滴的落下。

“先生，我马上救你出来！”黄粱伸手抓住车把手，试图把扭曲变形的车门打开。他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但卡死的车门只是发出金属板的呻吟声，不肯松动分毫。

“别、别浪费时间救我了...”中年男人气若游丝的说，“我、我女儿，救我女儿...”

“您女儿？”

黄粱这才第一次意识到这辆损毁严重的车内还有其他乘客，他下意识的看向轿车的后排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