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租公寓(1)
“我知道了,”黄粱无奈的叹了口气,“您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女儿的死是自杀,对吧?”
“对!绝对不是!我女儿绝对不是自己跳下楼的!”
“行吧,那就走吧。”黄粱从椅子上站起来,迈步向门口走去。
“啊?走?”冯祥林仍呆坐在椅子上,“去哪儿啊?”
“去你女儿坠亡的地方看看。”黄粱头也不回的推门走出饮品店。
匆忙穿上外衣的冯祥林追了出来,大声喊道:“喂!现在就去看?”
“对,现在就去,还是说你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黄粱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的中年男人。“这个...那就现在去吧。”冯祥林迟疑着说。
“上车。”黄粱指了指停在路旁的甲壳虫,也不看冯祥林做何反应,自顾自的钻进车内。即然说话不解决问题,索性就直接去事发现场看一眼。黄粱清楚越早打消这男人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个痛失亲人的家庭才能进入到愈合伤痕的阶段。
一路无话,根据冯祥林提供的地址,黄粱开车向目的地驶去。一路上两个初次见面的男人没有任何交流,黄粱专心致志的开着车,在京阳市
川流不息的车流中稳健行驶。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冯祥林时不时的偷偷打量他几眼,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黄粱这辆亮黄色的甲壳虫车在一面水泥院墙的路旁停了下来,距离院门还有七八米的距离。从车上下来,黄粱大踏步的向院门走去,‘华仪公寓’四个油漆剥落的大字竖立在能容纳中型货车通过的院门顶上,每一个字都足有一人多高,彰显着与自身破旧完全不相符的厚重感。
“你女儿住在这种地方?”
“对。”
“好吧...”黄粱仰视着院子内的这栋L型的公寓楼,通体灰色的楼体破旧不堪,充斥着岁月流逝的斑驳痕迹。一扇扇窗户宛如这头苍老巨兽身上的一片片鳞片。不知为何,这栋六层的公寓楼在黄粱眼中莫名的丑陋邪恶,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站在黄粱身后一步的冯祥林也仰着头,表情木然的盯着这栋楼看,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和恐惧,仿佛他和黄粱产生了同样的幻觉。
“是几楼?”黄粱问。
“啊?六、六楼。”
“顶层吗?”
“对,好像是顶层的租金要便宜一点
,每个月少五十块吧。”
黄粱点点头,迈步穿过院门上专供行人进出的小门,走进了华仪公寓的院子内。或许是地处城郊的缘故,这片破旧城区的空间利用率不高,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空地闲置着。公寓院落内同样如此,本能合理利用起来的空间被随意的堆放着杂物、车辆——以电动车和三轮车居多,乱糟糟的,给人的观感十分不好。
抬起头,大多数的窗户外都拉上了五颜六色的晾衣绳,因为是冬天的缘故,没有多少衣服晾着,不过黄粱还是看到了头顶上的一条橙黄色的晾衣绳上挂着三只袜子,十有八。九袜子的主人早就从这地方逃离了。
站在院子内张望了几眼四周的环境,黄粱迈步走进了楼内。一楼有一个小小的大厅,右手边是管理员室,里面坐着一名满脸横肉的光头。当听到黄粱推门而进的声响时,光头透过管理员室的玻璃向大厅张望了几眼,他刚想出声,却看到了跟在黄粱身后的冯祥林,冲着冯祥林点点头,他重又坐回到椅子上,继续玩手机打发时间。
黄粱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那光头一眼,三步并作两步
的走上楼梯,向着楼梯走去。如果不是为了迁就冯祥林的话,黄粱故意放慢了速度,他本可以在一分钟内爬完六层楼。即便如此,冯祥林还是累得气喘吁吁,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虽然看着不老,他今年也五十有四了。
和估计的一样,冯程程生前居住屋子的钥匙在冯祥林手中。站在挂着‘612’标识牌的门前,黄粱接过冯祥林递过来的冰冷的钥匙,将面前这道紧闭的房门解锁,推门走了进去。
黄粱没有换鞋,在冯祥林惊讶的注视中,他套上鞋套,站在客厅中央,打量着这间面积不大的套房。
一室一厅一卫的格局紧凑、狭小,目测面积不超过二十平方米,可能更小。一进门就是客厅,卧室与客厅被拉门隔开。卧室隔壁是狭窄得过分的厨房,厨房对面则是更加逼仄的卫生间。
这样的公寓套房毫无装修可言,墙壁只是刮了一层大白,随处可见墙皮脱落的情况,淡灰色的水泥墙体堂而皇之的裸露在外。或许是因为顶楼的缘故,头上的天花板上生长着大片大片的黑色霉菌,仔细看的话甚至能看到淡粉色的霉菌团点缀其
中。
人在这种环境下生活,想不得病都难。黄粱轻轻叹了口气,为那位未曾谋面的顽强姑娘。
“很恶心不是吗?”冯祥林指着头顶上的霉菌说,“即便我家的破房子再破,也没长过这东西。我女儿生前特别爱干净,我根本无法想象她是如何咬着牙住在这里的。”
“租金便宜。”
“确实便宜,一个月只需要七百五十块,其他楼层是八百。在我住的那座小城市,一个月五百就能租到不错的房子。而在这里,哼!八百块也只能住在狗窝里!这公平吗!”冯祥林吼道。
没去理会冯祥林的无能狂怒,黄粱默默打量着房间内的布局和摆设。除了摆在小木桌上的一小堆廉价的化妆品,几乎看不出这里生活过年轻女性的痕迹。没有美丽的照片,没有可爱的摆设,和装饰有关的物品一概没有,只有维持最低生存的必须品。放眼望去,除了烧水用的电热水壶,黄粱甚至找不到第二件称得上电器的东西,他再一次对冯程程生出悲切之情。
怀揣寻求更美好生活的憧憬时,冯程程她一定不会想到,她来到这座城市只是来受罪的。黄粱想。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