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王的面试（1）

命运这种东西总是让人琢磨不透。黄粱对此深有体会。在他开解忧事务所的这几年时光里，他曾和无数形形色色的陌生人打过交道。这其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匆匆一瞥后就再无任何瓜葛，毕竟很少有人能忍受黄粱初次见面时的冷嘲热讽。

少部分人则会由于一件件或是离奇、或是惊悚的事件，在短时间内让黄粱成为自己最坚强的后盾和依靠。

更少的一部分人，才能在风波平息后，仍和黄粱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联系，成为活跃在朋友圈中的熟悉的陌生人。

但对于黄粱而言，老王这个人却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特殊就在于他和老王之间的交情横跨了整整一年多的时间。

在去年夏天那个慵懒燥热的午后，黄粱不会想到，这个闯进自家房门的陌生人，会在一年多后以另一种戏剧性的方式与自己告别。

当然，这都是后话。

和老王第一次见面时，黄粱对这个冒冒失失闯进敞开着大门的解忧事务所的陌生男人相当怠慢。这个未经允许就走进客厅的男人四十岁上下，身材走形，肚子鼓鼓的有些臃肿。他个头不高，头发倒是异常浓密，高挺的

鼻梁上架着一副寒酸的黑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很不显眼。

黄粱当时正吹着电风扇、吃着冰凉的雪糕，坐在沙发上打发着慵懒的午后时光，这位不速之客的出现，冲散了他酝酿起来的睡意。黄粱只是抬眼瞧了这人一眼，没有起身迎接。

这个陌生人像是有些后悔，犹犹豫豫的走到沙发旁那张空着的扶手椅上，拘谨的坐下。黄粱微睁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身着皱巴巴西服套装的男人，心想在如此炎热的天气还穿着这种廉价套装，想必是刚结束面试吧。

他的猜很快想被这个自称姓王的男人印证，老王用略有些含糊的声音介绍自己：“那个...你好，我、我姓王，你就叫我叫我老王吧——啊，不是不是！不用加那个吧。”

黄粱抬起眼皮看了这人一眼，敷衍着点了下头，寻思这人也不像是会主动找上侦探事务所的人啊。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位刚去参加完面试的男人之所以会走进解忧事务所，只不过是因为他误会了牌匾上‘解忧’二字的真正含义。

虽然严重怀疑这人只是打算进来讨一瓶免费的饮料喝，黄粱也没去浪费口舌和这人

解释什么，他热得没心情长篇大论，想着自己不说话，这个自说自话的男人一会儿也就自行离开了。

不过这个误以为自己进入了一间咨询事务所的男人，却是跌跌不休的说了起来，还自顾自端起茶几上冰镇的自制饮品，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这人说话时夹杂着些许方言，不算浓重，但听上几句就可以确定这人肯定不是京阳市本地人，而且来这座城市没多久。

事实也的确如黄粱推测的那样，自称是老王的男人最近才到京阳市，上个星期，他还在老家的一间补习班中担任数学老师，只不过是因为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来电的老同学说是有一个相当不错的工作机会，让他来京阳市碰碰运气，老王这才坐上火车，又来到了这处伤心地。

消息是许久未见的一位大学同学告知的，刚好这段时间老王的工作不繁忙，他索性将自己的课暂时交给单位的其他同事上，他自己则借着这次机会出趟远门。做的打算是即便没能面试上，也可以出来散散心。

老王讲述的过程中，黄粱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不时点点头，‘嗯啊’几声就当是回复了。老

王也并不在乎黄粱是否真的有在认真听自己讲话，他只是以一种困惑中夹杂着几分兴奋的语气，讲述着自己重返京阳市后的种种经历。

再次踏上这座阔别已久的大都会后，老王异常兴奋，甚至找回了几分气吞万里如虎的雄心壮志。他特意提前来了几天，为了能够利用面试前的这段时间好好游玩一番。

虽然这次出行是源于那位热心肠介绍工作的大学同学，但由于对方工作繁忙，老王只和这人见面吃了顿饭，来到京阳市后，只能独自一人在这座历史古都中探险。好在老王也曾在这里生活过好几年，倒算是驾轻就熟，买了一本旅游指南后，就开始了这趟自由自在、毫无目的的城市探险之旅。

让老王既感动又无奈的是，那些个闻名遐迩的古老景点仍旧保持着往昔熟悉的模样，似乎时间老人对它们格外仁慈，就连在那些在旅游景点中摆摊的小商贩们似乎都是十几年前的那批人。只不过和自己一样都苍老了许多。

但一走出这些名胜古迹，京阳市的变化就太大了，用日新月异来形容老王的感受不太恰当，沧海桑田才是他此刻面临这座既熟

悉又陌生的第二故乡的真实感受。

独自一人在这座大得过分的城市中游玩两天后，按照大学同学发来的信息，他早早赶赴那处陌生的面试地点。相面的地点定在一间咖啡馆里，这间店开在一处高档小区中。

在进入小区时，老王不仅做了详细的个人信息登记，甚至还被保安搜了身，比乘坐地铁的安保措施还要严格。他不得不在保安的注视下把买来的饮料喝了一口，就为了证明瓶中的液体毫无危险。

总算是顺利的被放行进入小区，老王不禁感慨小区内的绿植是如此整洁、美观，地面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就连那一枝枝随风摆动的柳叶条都是极其纯粹的嫩绿色，和街道旁灰头土脸的行道树形成了强烈反差。

老王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头扎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自己和这个优雅从容的小区格格不入。被胆怯、自卑的情绪环绕着，老王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一间西式咖啡馆。

这间咖啡馆坐落于一处静谧的院墙内。石头砌的围墙并不高，还不到2米，点起脚尖就能轻而易举的看到院子内一棵棵被精心养护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