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另一面（3）

他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在何种心理状态下会写下这些冰冷的、透着浓浓恶意的字。

黄粱想起了那句话：印在纸上的不一定是好东西。有好当然就有坏，有劝人向善的字，就有诱人堕落的字。字就是字，什么样的人运用它，它就会被赋予什么样的性格。

叹了口气，黄粱起身走出工作间。陈启华用过的旧电脑中的数据明明白白表露一个事实：这个男人从几年前开始，就在谋划着该如何让自己的人生落幕。他几乎研究了所有的死法！最后却选择了跳楼而死。这一种可能没什么痛苦、但绝称不上体面的死法。

或许是出于不想给身边人添太多麻烦的考量，陈启华才会选择在那处暂停施工的工地作为自己人生谢幕的舞台吧。唉，好好活着不好嘛？有病就去治、有困难就去解决啊。

摇摇头，黄粱把这些事情暂时赶走，回到卧室里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张芷晴刚离开家门还不过十分钟，解忧事务所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了。黄粱还以为是张芷晴忘带东西回来取，开门后却是昨天见过一面的委托人陈思璐站在自家门口，正瞪

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

黄粱让开门，把这位过于心急的委托人放进来。一进屋，来不及把手上的手套摘下，陈思璐就急切的问：“黄先生，您有没有在我父亲的手机和电脑里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之前也想过看一看我父亲的电脑，不过我不知他的开机密码，我妈也不知道，所以就一直没能弄开。怎么样，有收获吗？”

“你先坐下，我给你倒杯水。”

黄粱倒了两杯热水回到客厅后，陈思璐已经把外套脱下叠好放在一旁，黄粱在她满心期许的目光下讲出了昨晚张芷晴在陈启华的电脑中发现的诡异数据。

当得知自己的父亲可能早在七年前就开始关注死亡这一话题时，陈思璐脸上的表情很难用哪一个词准确的概括。震惊、茫然、怀疑、失落、愤怒和沮丧，这些词同一时间在她这张白皙得过分的脸上争先恐后的出现，让她的面部肌肉都有些失调。

这个面容较好的姑娘两侧脸颊微微颤抖着，连苦笑都做不出来。做了一个不知是哭是笑的古怪表情后，陈思璐开口说道：“这、这不可能吧。七年前？七年前我父亲刚0岁，当时事业稳定、

家庭和满的时候，他怎么可能去关注什么与死亡有关的话题呢？不可能的呀，我们家那时候过的很好啊！

“事实上，到我父亲突然坠楼身亡之前，我们家都过得不错啊，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但小康还是绰绰有余的啊！”

“别激动，喝口水先。”黄粱对着语无伦次的陈思璐摆了摆手，“你父亲七年前没有遭遇过什么人生巨变吗？类似于父母过世或是事业危机之类的。”

“绝对没有。”陈思璐捧着那杯热水断然摇头，“我爷爷奶奶在我父亲20多岁的时候就已经相继离世了。我的姥姥姥爷至今还健在，身体很好。七年前，我父亲是正春风得意的时候。

“他那时升任了部门经理，虽说之后就一直没再升迁，之后还换了公司，但在七年前，我父亲事业还在上升期。那时我已经上高中了，家里发生的大事小情我都知道，想瞒也瞒不住我。根本不可能，那段时期我家里很平静。”

“你父母的感情在那段时期就没产生过波折吗？”

“绝对没有。我父亲是那种特别传统的男人，十分顾家。他这些年事业上没能更进一步，就是因为他不热

衷于应酬。只要不是非必要的加班，他都会早早回到家中来陪我和我妈。我妈的性格是那种藏不住心事的人，要是她真跟我父亲发生过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的话，她肯定会对我说的。我妈有什么事情都会来征求我的意见，她不可能瞒着我的，她也瞒不住。”

“那真是有些奇怪。”黄粱眨着眼睛说，“既然没碰上什么烦心事，你父亲为什么会去收集自杀相关的资料？”

“可能——可能是他好奇吧，是他认识的哪个人...或者就是一时好奇呗！”陈思璐语速飞快的，试图给自己父亲出格的行为找到一个合理解释，“虽然、虽然我没有去搜过这方面的信息，不过人不就是这样吗？有时候莫名其妙的会想要知道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即便那些事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要非这么说的话倒也解释的通。不过这七年来，你父亲收集了不少有关这方面的各种信息。包括视频、图片、字，各种类型的数据载体。”黄粱谨慎选择着措辞，担心自己的话会伤害到这个姑娘，这就是真相的真面目：很多时候它并不会让人喜爱，只会让人痛苦。

“怎么可能啊...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啊...”陈思璐瘫坐在椅子上，眼神茫然的就像是一个做工过于精致的等身玩偶，虽然各个方面都和真人一般无二，但眼睛却出卖了它没有灵魂的事实。

“你母亲就没有听你父亲提到过有关这方面的话吗？”

“没有。”陈思璐茫然的摇摇头，“我母亲比我还纳闷，只不过她接受了我父亲跳楼身亡的结果。她可能只是在骗自己吧。”

“肯定有什么理由，让你父亲这些年来一直拽着自杀这件事不放的。我们还是来面对事实吧，陈思璐，要么现在我们就结束这件委托，你老老实实的回归你的正常生活，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人身上。别再去纠结于你父亲为何会突然放弃生命。这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不然呢？”陈思璐嘴唇颤抖的问。

“要么咱们就继续调查下去，但调查重心要改变一下。”

“重心？”

“没错。既然我们可以确定你父亲陈启华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那咱们就将调查重点放在他为何会生出这种念头，是何种原因导致他这几年来一直对放弃生命念念不忘、表现出了远超常人的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