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保姆（5）

上车后，赵小茹坐在靠后的座位，黄粱则坐在车厢中段、靠近后车门的位置。他将头歪向靠窗的一侧，偷偷用眼角余光留意着身后女人的动向。

黄粱不清楚这女人今晚提前下班究竟要去干嘛，唯一确定的是，这肯定不是她家的方向。

车厢内有些闷热，打开窗户吹进的风又过于嘈杂、坚硬，很不舒服。几名乘客怨声载道，让司机把空调打开。司机大哥却不同意，坚持说还没到打开空调的时候，热了就把外套脱掉。

在吵吵闹闹的噪声中，这辆公交车左拐右拐，去到了黄粱倍感陌生的一片街区。仿佛这辆车穿过了一道无形的门，突然间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把繁华热闹全都远远甩在身后。这片街区只有狭小但温馨的家，敞开胸怀为每一名劳累一天的打工人予以温柔的抚慰。

她为什么跑到这地方来？是搬家了吗？还是来见朋友的？正当黄粱暗自琢磨时，这辆车停在一处公交站前。始终望着窗外的女人有了动作，她站起身，走过狭窄的过道，来到敞开的后门前匆忙走下车。

黄粱立刻起身，混在几名同样下车的乘客

里走下公交车，跟在十几米外的女人的身影后拐过街角。突然，他被眼前这条拥挤热闹的街道震惊到了。

街道两旁满是一个个小摊位，卖各种小吃和小饰品，往来车辆和穿行的行人们把街堵得严严实实，所有人都在大声讲话，无数的声音涌进黄粱的耳朵里，震得他一时有些恍惚。

赵小茹的身影被人群淹没，黄粱赶忙垫起脚尖张望。快走几步，他看到那个拐向左侧的女人，赶忙跟了过去。有这些车辆行人，他倒不用担心被注意到。

黄粱奋力挤开几名站在小餐车前等着煎饼果子的年轻人，拐上这条尘土飞扬的步行街。这是一条老旧的、地面满是裂纹的街道，开在两旁的一间间沿街店铺却是生意兴隆。本就不宽的步行街上被大排档占据，一不留神就会踩到陌生人的脚。

黄粱视线中的那个瘦小人影不时停在某个摊位前，原本空着的手渐渐被或大或小的塑料袋填满。他越发纳闷，这女人买这么多吃的究竟要去见谁？看样子不像是赶赴约会。

跟在女人身后穿过这条不足百米长的步行街，黄粱立刻就扎进一处老旧小区

里。小区的楼全都布满裂纹，低矮楼房的漆面早已剥落，个别处能看到砖块裸露在外。大多数窗户都安着防盗网，金属网面锈迹斑斑。

一走进小区，四周突然安静下来，也不见有多少行人，只有几个急匆匆推着电动车的人。黄粱不敢靠太近，远远注视着前方那个由于拎着太多东西、肩膀向一侧倾斜的女人。

跟在女人身后左拐右拐，又走了几分钟，黄粱看到赵小茹的身影被一栋居民楼三单元的楼宇门吞没。快走几步，他凑到摆在路旁的垃圾桶旁，装作是抽烟，用眼角余光瞥着楼道的窗户，能够看到那个身影沿着楼梯向上走去。

2楼、3楼，赵晓茹的身影没有出现在楼，3楼的某间住户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这是她男友家吗？还是说是她的熟人或亲戚家？

黄粱抽完了一根烟，期间一直留意着楼道窗户，为了担心被人注意到，他每隔几分钟就会换个能够观察到那栋单元的位置。好在这处小区内的路灯全都是摆设，没有几盏冒出亮光。

时间已接近晚上10点，小区内也只有不到一半的窗户露出灯光。站在几乎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黄粱微微眯起眼睛，专注的盯着那栋居民楼。

夜晚的温度仍旧很低，虽没突破零下，不过冷风袭来，打在人脸上就像是被扇了一耳光，黄粱只能通过不停的原地跺脚来防止脚趾冻僵。

将近十点半，黄粱才再一次从亮起灯光的楼道窗户中看见那个瘦小身影。走出单元门的赵小茹双手空空，她买来的东西都留在了楼上。

走出居民楼后，赵小茹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转过身望着面前这栋笼罩着阴影的水泥建筑。她在向楼上看去，还挥着手。

黄能搜寻着3楼几家住户的窗户，在左侧的一扇窗户中，有一位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站在窗前，正冲着楼下的赵小茹挥手。但黄粱知道赵小茹看的并不是她，而是中年女人怀抱着的婴孩。

心中的疑问在这一刻有了答案，为何在下班后赵小茹会专门跑这么一趟，她是来看孩子的。

等黄粱回过神来时，赵小茹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他并没有急着去追寻那个身形瘦弱的女人，没这个必要。他知道这女人会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自己住的出租屋，去忍受和孩

子分离的痛苦。

望着那扇已经不见人影的窗户，黄粱点点头，转身离去。时间太晚了，今天就让赵小茹和她那个孩子睡个好觉吧。

第二天，黄粱吃完午饭后驱车赶去昨天去过一次的那座小区。如果让熟悉他的人看到他今天的这副打扮，肯定会忍不住调侃几句黄粱此刻的模样。就和一名在朋友圈推销保险的人没什么区别。

他穿着一身廉价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衫，却没有打领带。头发梳的油光锃亮，还戴着平光眼镜，斯斯的样子应该会很招丈母娘喜欢。只不过黄粱并不是去参加面试或相亲,而是去拜访一户陌生人家。

把车停在小区外的路旁，黄粱步行去到那处老旧小区。出乎意料的是，白天小区内还挺热闹，到处都是堆在路旁的小餐车。

穿着厚实衣服的老人们似乎还处于冬季，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打扑克、闲聊天，还有一伙唱戏的，让黄粱很为那些晚上出摊、白天补觉的人们的睡眠质量担忧。

目不斜视的从投来好奇目光的老人间走过，黄粱径直推开单元门，走进赵小茹昨天来过的居民楼里。